章鱼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满唐华彩 > 第216章 顺臣纯臣
    官道上尘土飞扬,接连有十余骑奔至华清宫外的官舍。

    王翻身下马,大步赶进了他在骊山的官邸,只见家仆们已经等候在大堂上了,但,扫视了一圈没见到王准。

    “人呢

    “回阿郎,大郎被杨中丞请去问话了,已数日不在了。”

    “他敢”王鉷当即大怒,哔地骂道:“这唾壶。”

    因禁卫有意向长安封锁消息,他对七夕刺驾一案并不算了解,此时连忙安排人去请求觐见。

    在堂中询问骊山近来发生之事,度过了惴惴不安的一刻钟,竟然见王准回来了。

    “阿爷”

    以王缺的养气功夫,此时也忍不住喜出望外,忙拉过儿子,道:“书房谈。”

    到了书房,王缺第一件事是脱掉了外袍,拿布擦拭着身体,因他方才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受刑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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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敢”王准道,“我陪圣人斗鸡多少年他们敢对我用刑”

    “到底怎么回事”

    “晦气,我举荐了法海,二叔负责监督扩建华清宫的钱财用度,因此被怀疑了。二叔脑子都不好,能做什么我陪圣人斗鸡多少年,我若要行刺我怎么可能”

    “我知道。”王心知此事绝非王准谋划,道:“此案一眼能看出来的,一柄民间自制的小破弩也敢行刺圣驾,还能牵扯到什么人”

    “阿爷这般以为”

    王准瞪眼,摊开双臂挥了两下,道:“杀到圣人面前了当夜吓死我了”

    “老夫之意,冷静下来想”

    “冷静那弩箭可是淬毒的,阿爷就是不在场才能冷静。”

    王鉷道:“圣人什么没见过会明白的,刁民所为罢了。”

    “不,李锡、达奚抚死了。”

    “什么如何死的”

    “要么,幕后主使灭口了;要么,杨国忠见他们牵连太广,吓得弄死他们了。”

    “杨国忠是谁”

    “杨国忠就是唾壶,就是杨钊。”

    “他改名了”

    王缺讶道,“只因金刀之谶圣人如今在意这个了”

    “怎能不忌讳”王准急得跳脚,“圣人早就忌讳有刘姓宫人到面前,这次毒箭射到面前了,阿爷还不明白严重”

    王缺伸手一推,示意儿子别吵。

    他则皱眉沉思着,在心中喃喃自语道:“圣人到底是如何想的”

    不多时,有人到书房外禀报了一句。

    “阿郎,圣人召见。”

    王依旧心思重重。

    他一生听过很多圣人年轻时英武果敢的故事,李林甫的舅舅姜皎就是圣的挚友,时常说起在残酷的武周朝,圣人是如何踏过血泊、涤荡妖风。

    免费领币圣人从不像李林甫那样贪生怕死,其英武类太宗,万敌临于眼前而无惧色才是圣人。

    一场不像话的刺杀而已,他本以为圣人会指着地上的弩箭爽朗问话,“朕便站在这里,告诉朕,你为何想杀朕”

    津阳门在面前被缓缓打开,王然抬头看向美如锦绣的骊山,忽发现华清宫与上次来时不一样了。

    是啊,不一样了。

    转眼间,连他都入仕了三十年,世事变迁,只是他对很多事还沉溺在年轻时深刻的印象里。

    “王大夫在此候见。”

    “好。”

    王缺在殿前站定,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年轻人正站在那,是薛白。

    他遂简单聊了几句。

    此案又与状元郎有关

    “王大夫有礼了。”薛白道:“伴圣驾近,自然什么事都参与得多。”

    “有道理,想要的多,做的多。”王铁眼神闪动,道:“错的也就多。”

    薛白应道:“在其位,谋其事,如此而已。”

    似乎两人都揣测明白了圣心,王想要找出是有哪个臣子做错了,薛白则以为在其位当谋其事。

    似乎只是闲聊。

    此时正躬身在殿中禀报的臣子是杨国忠。

    “臣失职,臣一定严查此案,查出到底是谁敢在禁卫眼皮子底下杀人灭口。”

    “不必使得臣工人心惶惶。”李隆基恢复了几分往常的豁达,从容摆摆手,道:“既然人已死了,以李锡、达奚抚结案。”

    杨国忠一愣,道:“可此案必有幕后主使,圣人在龙堂祈雨,时隔不过半月便发生此案,可见必是有心人欲拂逆天威。”

    这句话之后,李隆基有个不易察觉的点头动作。

    因他祈雨不成,使那些受金刀之谶蛊惑的愚蠢妖人以为有机可趁,而龙堂祈雨不成之事,已下旨保密,不为民间所知,那就必是有人向妖贼透露。

    杨国忠又道:“天宝六载年初,李锡从河南县、洛阳县、偃师县招收劳役数百人,

    而妖贼皆由此而来,臣认为此案还有重要人物隐藏在东都。还有,刘化的养父还没查到

    “秘查,朕会给你便宜行事之权。”李隆基依旧道:“但眼前先结案。”

    杨国忠俯低了身子,揣度着圣意。

    刺驾发生在骊山,禁卫一直在封锁消息,圣人不欲刺驾之事传开,必须尽快结案。也得给知情者一个交代。

    “遵旨。臣以为,李锡出身陇西李氏,渤海王之后裔,宗室之远亲,心怀悖逆,结妖众”

    杨国忠语速很慢,感受着圣人的气场,渐渐确定自己猜到圣意了。

    “李锡拿到了达奚抚的匿丧不报之把柄,逼迫他为从犯,两人收买妖贼,谋划叛乱。然而,跳梁小丑,不能拂圣人天威之分毫臣是否以此结案”

    “允。”

    “臣会秘查,到底是谁暗中帮助刘化、李缩,使他们进入鸡坊、羽林军,之后杀人灭口。

    李隆基随手一挥,高力士便捧出一份圣意。

    “任杨国忠光禄大夫,兼大理少卿、殿中少监。”

    “臣,谢陛下恩典”

    杨国忠大喜过望,感激涕零。

    光禄大夫是从四品的朝衔,大理少卿是查案之职,殿中少监分掌天子近务,方便入宫禀奏。圣人之意很明显了,要他盯着朝臣,查查到底是什么人在心怀不轨。

    “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退下吧。”

    “臣告退。”

    杨国忠俯着身子倒退出大殿,方才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这一刻,他回想起了在川蜀时那段微寒的岁月当年又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如此飞黄腾达

    继续往外走,他看到了王鉷。

    仅在两年前,他看王铁还得仰视,但今日再看,其人也不过尔尔。可惜,衣袍还不一样,彼此之间还有红袍与紫袍的差距。

    如此看来,刺驾案必是王缺办的。

    “王鉷,你好手段,一到骊山就把李锡、达奚抚灭口了。”

    杨国忠心中这般说着,脸上浮起笑意,行礼道:“见过台辅。”

    王鉷点点头,作为杨国忠的官长,以算是客气的语气道:“你做事辛苦了,待我面圣之后再与你分说。

    “是,台辅。”

    杨国忠又向薛白使了个眼神,自出宫而去。

    天高云阔,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改名改对了,道长真是神了”

    一名宦官从大殿出来,是高力士的手下,也是圣人潜邸时就在身边的老人了,名叫冯神威。

    从“力士”“神威”这些名字,或可遥想圣人年轻时肃清武周妖风的志气。

    王锚两步上前,问道:“圣人先召见谁”

    “王大夫请吧。”

    冯神威抬手一请,倒不忘向薛白看一眼,颔首示意道:“薛郎再稍待一会。”

    “冯内官有礼了。”薛白执礼道:“应该的,我等得住。”

    王鉷背对着薛白往大殿走去,听得这平静的语气,脸色不由凝重了些。

    今日面圣就像是一场考验,他比薛白紧张得多。

    刚刚上殿,王铁便跌了一跤。

    “陛下,臣听闻竟有如此悖逆之事,肝胆俱丧伏惟陛下无恙,臣恨不能以身替之。”

    “好了,好了,你当朕没见过世面不成”

    御榻上的李隆基竟是笑了笑,拍着膝道:“一点小场面罢了,比不得当年。”

    也是,一个用猎狗小弩的妖贼、一个羽林军的妖贼、二十余草民,岂值得与武后、太平公主相比到了七月十五日,对比那两个女人,这些叛逆真的就与浮尘一样。

    王缺终于稍微松了一口气,俯拜在地。

    “臣之逆子,实为孽畜,举荐妖僧;臣之兄弟,实为蠢材,督工华清宫,出了这等疏忽。臣罪该万死,伏请圣裁。”

    “朕该如何罚你”

    “臣请”

    王缺犹豫着,想到李锡、达奚抚之死,是真的害怕,刚刚放松的心弦又紧绷了起来,莫名觉得背脊上凉嗖嗖的。

    他干脆也不说虚的,实实在在说了一个可行的。

    “臣请罢官。”

    “哈哈哈。”李隆基恢复了往日的恢宏气度,“十郎说韦坚、皇甫惟明、李适之等人要反,朕尚且只是降官,你这算什么起来吧,案子杨国忠已审结了,李锡愧对圣恩,自裁了。”

    “李李锡”

    “他在这殿下哭得死去活来,何用”李隆基不欲多说,难得有隐隐犹豫,问道:“河南道的灾情,王卿是如何看”

    王鉷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努力跟上圣人的思绪,应道:“天下之大,有州县受灾是常事。河南道二十九州,今夏旱情遍及许、陈、汝三州,好在各州县皆有社仓、义仓赈灾,实无事。”

    “些年呢”

    “亦是天下无事。”

    “重修义仓法,不论田亩,按户出粟可迫及无田亩之平民”

    王答道:“陛下过虑了,右相此举,意在使官吏、商贾出粟。至于所谓无田亩之平民,臣不知所指何人,大唐编户皆有均田。无田亩者,无非逃户、私奴,朝廷又如何要他们出粟”

    殿中安静了下来。

    高力士懦了懦嘴,想说些什么,但不知从何说起。

    若是从“大唐编户皆有均田”这句话开始圣人都已经年逾六旬了,难道要劝圣人动“均田”二字这是大唐立国的根本制度啊。

    李隆基则像是没听到王缺话里有任何不对,淡淡道:“刘化的供词说,他养父是平民,被义仓法害死了。

    “无稽之谈。”王缺当即反驳,“杨钊国忠不知亩税,才会被这等荒谬言语哄骗。义仓收粟,亩纳二升而已,丰年收,荒年出,为的是百姓右相重修义仓法,更是使贾商富户纳钱财,减轻了百姓负担,而灾年能有更多粮食赈济灾民。

    说着,他郑重执礼,道:“旁的事,臣不知。唯钱粮之事,陛下但信臣无妨。”

    “是吗”李隆基像是在自言自语。

    “近年来灾年是稍多了些,开春以来,关中多有州县已六月未逢雨水,然而陛下可见有灾民至长安,或聚众为贼此正因太仓粮食充足,足以赈济。”

    “是啊。”

    “陛下十年不出关中,而天下无事,关中百姓连灾年也不必就食他州,正是治理之成效,开古往今来之盛事。臣不知是何人被损了私利,放出了妖言,欲抹杀陛下之功业,臣只深信一点,天下是越来越好的。”

    越说,王越是从容自信,末了,举了个例子。

    “若臣等食君之禄,所言圣人不信。百姓之言却不会有假,华州百姓数次上书,赞颂圣人功盖轩辕,请圣人封禅西岳,岂能有假今圣主功高于轩辕氏,业纂于七十君,风雨所及,日月所照,莫不砥砺。华山之近也,安不可不封此为万民之心愿啊,陛下。

    殿外,阳光从云朵中散出,天色忽然明亮了一些,像是连上苍都赞同王的话。

    一场刺驾案带来的阴影,仿佛就此一扫而空。

    王鉷不再害怕,上前一步,稍压低了些声音,道:“陛下,妖贼作乱,妖言惑众,实有蹊跷,臣请暗查”

    薛白抬头看天空,心里忽然有些预感。

    他莫名地预感到,杨国忠正在处死那些反贼们。演法海的刘化,麻木不仁的刘胜很快就要像那些阴影一样消亡了。

    刺驾带来的意义也要一点点消失了。

    薛白于是举起手,放在阳光下,心想有人又要自以为光照普天了。

    王从殿内出来时,便见到了薛白这观察光影的动作,就像他那个傻兄弟小时候。

    “状元郎还是年少啊。”

    “是。”薛白真就露出了一个干净的笑容。

    王也笑了笑,笑得更放松。

    他已重得了陛下的信任,因为他是能臣,是助圣人处理国政的。而刺驾案,必然是让薛白、贾昌这种伴驾的狎臣损失更多的信任。

    薛白却觉得这种比谁更轻松的做法很无聊,点了点头,随冯神威进了大殿。

    到了御前,他平平淡淡地见礼,与往常一样。

    “臣太乐丞、校书郎薛白,见过圣人。”

    “免礼了,你在七夕夜救了太真,此大功。朕该好好赏你,只是近来国事繁忙,一时忘了,想要何奖赏”

    隐隐地,薛白感受到李隆基态度有些冷淡,语气不太情愿。

    他意识到自己大概不小心惹这个皇帝不高兴了,暂不知原因,想必是一件小事李隆基都不好提。

    “臣不当赏。臣身为太乐丞,领乐工在御前表演时出了差池,事后所为,不过是弥补疏忽,功再大,难掩其咎。臣当罚,此为国家法度。”

    李隆基不打算马上就重赏,赏赐也不能用救驾的由头,免得显得他太过重视这场刺驾了。

    他与薛白相处,确实也不像过去那般自在了。

    若说薛白像一只猫,以往逗弄着开心,但李隆基近来刚刚被一只狗咬了,下意识难免担心猫也会挠伤人。这便是能臣与狎臣之间的区别。

    朕听说你心思活络,近来又在谋官

    “臣是。”

    “想谋哪个阙”

    都这般说了,薛白也不隐瞒,应道:“臣斗胆,一直在谋昭应尉的阙职。”

    李隆基一派万事了然于心的架势,问道:“刊报院是你创办的,你最了解,你以为谁可胜任

    这种问话的方式,反而让臣子不知这位圣人掌握了多少事实,答话时不得不添几分小心。??

    薛白稍作沉吟,看向了高力士身后的冯神威,道:“臣以为,中官冯将军可以胜任院直,官阶在四品。”

    冯神威正穿着一身红袍站在那走神,初时还未反应过来,直到李隆基转头看了他一眼,他方才惊讶万分。

    “圣人,老奴从未想过此事。”

    李隆基没有回答,而是重新看向薛白,继续问道:“做实事的人选呢”

    “可再设院丞二人,六品;主编官四人,七品;另有修撰、检讨等职。”

    “你说的这院直、院丞等官职。”李隆基笑容玩味,道:“倒与右相奏书上的内容相“正是右相所拟。”薛白直言不讳,“右相命臣举荐他瞩意的官员,故而臣得知此事,然臣以为右相之意不妥,刊报院用人,当以进士出身、才学横溢之纯臣担任,臣举荐李泌、王维、萧颖士、李华、王昌龄”

    “纯臣。”

    李隆基琢磨着这两个字,问道:“这些人中,你以为谁可任院丞”

    “李泌、王维官高,与萧颖士一样家世超然。至于李华、王昌龄,陛下若用此二人,他们必感激涕零。”

    “你呢也是纯臣”

    “臣是。”

    李隆基对薛白的态度终于有些好转,道:“作乱妖贼的幕后指使已查清了,昭应县令李锡,你随杨国忠去搜一搜他在长安的宅邸。”

    他也没说是否赏赐一个官位,直接给一桩差事,倒像是再给薛白一个考验的机会。

    “臣遵旨。”

    薛白领了旨意,出了华清宫,到了讲武殿,只见禁卫们正在将尸体往外拉,那些被活捉的妖贼也已经尽数告戮了。

    杨国忠拿着一方帕子擦着手,从讲武殿中出来,神态轻松。

    他也不知从何处得到的消息,笑道:“阿白到了,哈哈,你我又可以一起抄家了,这桩差事办完,你升迁之事便要定下了。”

    薛白一听就明白了,天宝朝堂上能升官的都是什么样的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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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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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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