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鱼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满唐华彩 > 第183章 衣冠户
    南熏殿。

    “许久未见右相了。

    高力士迎了李林甫,问道:“近来朝中因今科名次争执得厉害,却不见右相出面

    “忙于劝农春耕等国家大事,未顾得上一场小儿闹剧。”

    “还真是。”高力士笑着连连点头。

    李林甫自然是顾不上科场,大唐的均田、府兵、租庸调等大事没忙完,如何理会得到一个小儿中不中状元毕竟今科还有两三个寒门子弟及第,不像天宝六载野无遗贤。

    待君臣相见,连李隆基也夸了他一句。

    “右相行事稳重啊。

    “圣人过誉,所谓“治大国若烹小鲜,老臣如履薄冰,不敢像少年人一般折腾。”

    有些人在春闱之事上折腾得太厉害,已经被李林甫敲打过了。

    “贪心到连圣人的颜面都不顾了该中的进士一个没少,连状头也得拿将作监终究是十郎在管,还能不让你们私下造纸刊书何必伸手到明面上拿出个交代来使圣人满意了,你等方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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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他一出手,迅速平息了闹剧,如今只剩下一桩小事。

    既不罢黜薛白的状元,那犯讳一事,有两个办法。”

    避讳这等礼仪之辩是天大的麻烦,李隆基沾都不想沾,不等李林甫说完道:“他不是薛灵之子。

    “那少府监的文册上,犹记录薛平昭是薛锈之子,是否改过来”

    李隆基脸色一沉,道:“朕赦免的是薛锈蓄养的孤儿薛白,还不明白吗

    “臣明白了,薛白揭发薛锈谋逆之罪证,大功脱贱,臣这就为他落籍。”

    李林甫领了口谕退下,心里一直想,事涉三庶人案,薛白竟还能得到圣人的宽宥虽然找了个理由,这口子一开,难免有一些人会因此萌生出为废太子平反的奢望了。

    金吾静街,一路回到平康坊右相府,李林甫第一件事就是召薛白来见。

    他让李岫亲自去。

    “阿爷,孩儿是否与他说,是为了给他身份”

    “不必说,他若不来,那便由他。

    这般说,是因达奚珣曾招薛白前来,遭到了拒绝。

    李林甫心胸狭窄,早憋着怒气,当然,薛白得罪他的次数多了,再狭窄的心胸也是能通气的。

    倒没想到,只等了小半个时辰薛白便到了,他送别了高适,第一件事就是到右相府。

    李林甫正在批阅公文,得到通传,皱了皱眉,莫名感到不悦。

    “竖子来得倒快。

    “想必右相招我前来,是为了我的编户”

    李林甫闷声闷气“嗯”了一声。

    薛白道:“一国宰执为我这点小事费心,我该多谢右相,对了,还得多谢右相点我为状元。

    说来,张出手阻止他前程,目的在于给圣人出气。李林甫执意点他为的反而是害他。

    权场上的人只看利益,不为情绪左右,如今结果对薛白有利,他也就不与索斗鸡这种屡屡挫败的人计较了,倒显得颇有风度。

    “闲话少叙,本相为你立门户便是。”李林甫道:“你既非薛灵子,又非薛锈子,父母何人总不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右相也看过西游

    李岫站在一旁听得不由咋舌,暗道薛白好大胆子,敢在他阿爷面前说笑。

    须知李林甫精神刚戾,看起来比风流爽朗的圣人还要严厉,放在一年多以前,更是能轻易决定薛白生死。

    但世间亘古不变的道理,有能力者就是会让人高看一眼,薛白如今已展现了他的手段。

    “没看过那等俗物。”李林甫以公事公办的态度道:“你要授官,总该有个来路。”

    须知大唐官场上,哪怕是寒门,也能追溯到祖上是谁。

    但薛白一口咬定记不得了,最后李林甫无奈,只好在他的籍册写下“幼失怙,孤寒无依,不知祖籍”,交到少府监去办。

    办完了这桩正事,李林甫还敲打了薛白一句。

    “往后你有了官身,便是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休再常到宫中嬉玩。若有庶务,到右相府来办。”

    “那就叨扰右相了。

    接下来才是今日把人找来的真正目的,李岫顺势便邀薛白到后院饮酒谈话。

    “你仅凭圣眷,且无门第,当弄臣可以,在正经官场上确是走不远的啊,怎就不听劝呢

    “故而我求进士出身,踏踏实实一步步走。”

    “踏实

    李岫乍听这两字,心想薛白太不要脸,一心钻营,凭裙带上位,还敢叫踏实

    仔细一想,薛白磨砺书法文章,依着科场规矩,老老实实养才望,在仕途一道上竟还真称得上踏实。

    这般做的好处如今不显,旁人会说他私德不佳、出身卑贱,但根基却打得牢,连身世的隐患都被他解决了。

    踏实是不假,之后便要谋官了,你有何考虑”

    “十郎可有指教

    “你如今只是及策,却还未登科,须先到吏部关试。”李岫道:“白身中了进士,则免了赋税徭役,迈入农冠户的行列哦,你不同,你是一日之间从贱籍到白身,再到衣冠户。

    “是右相提携。”

    “简而言之,你的姓名、家状等一应关白文书,及第后由礼部关试之后,移交吏部,从此便属吏部守选之列,这便是释褐,从平民到官身。”

    说着,李岫愈发亲切,笑道:“虽是杂事,办起来却麻烦。待阿爷着人为你打点好家状,我为你一并办妥便是。”

    “如此,劳十郎费心了。

    “你我之间,何必客气”李岫道:“但属吏部守选,依旧只是守选而已,三五载也未必能守到一个阙员。依你的进取之心,定然是不愿等的。”

    “十郎果然了解我。”薛白道:“不过,也许国舅能为我谋到阙员。”

    “盐务官终究是俗流,你是状元出身,当任清资官。何况,你想走青云大道,该踏踏实实把底子夯实了。依我所见,最好的办法是参加吏部的博学鸿词试,或书判拔萃试。一科考中,则可不必守选,即刻舍田就禄。”

    其实大唐的官员任期到了也是要守选,也是三五年得不到新的官职,许多官员都是当几年官再休息几年,歇歇停停。

    进士及第只是有了授官资格,但并非是说进士的地位低。释褐之后有了官身,与别的官员都是一样的,甚至进士的名声还要更高些。

    问题在于,官职太少,而等待授官者太多。虽然进士名额少得可怜,世家门荫者却极多,狼多肉少,导致补阙极难。

    故而,吏部的博学鸿词试、书判拔萃试亦是仕途上颇重要的一步。

    它讲究的就不是才气、名望了。而是看一个官员能否打点堂吏、笔吏,能否入吏部考官的青眼,即使通过了这些,最后中书省还要复核。

    试想,一个才华横溢、名望出众的贫寒举子即使中了进士,从何处能找到数百贯钱来打点吏部又如何能让中书省不会罢黜了他

    这其中的答案,尽在李岫那殷勤的眼神里。

    “你与杜位也是好友,该知他半年内已连迁三级了。”李岫道:“你放心,吏部、中书省那边,我会与左相打点。你若得空,明日再过来一趟,哦,喊上十七娘,办一场家宴贺你得了状元。”

    “说到此事,曲江宴就在三月三,腾空子近来忙着排戏。宴筵不如待到这之后如何”薛白道:“毕竟这戏曲能让圣人高兴,也有右相的功劳。”

    “这倒也是。

    李岫有心撮成一桩姻缘,偏又贪这排戏的功劳,姿态不自觉地就矮了一些,不敢再强求薛白。

    “哥奴又找你做什么”杜五郎又等在右相府门外。

    “授官之事。”薛白道:“顺便提醒我一句,往后我归他管了,不要太得罪他。”

    杜五郎道:“我方才看到那两个寒门进士随着达奚珣从右相府出来了,你可知道,

    他们被人招为女婿了一个要娶杨齐宣的堂妹,一个要娶崔家庶女,当时他们拜在国舅门下时可不是这般说的。”

    “总不能风头全让我们抢了。”

    “也是,你一个状元,抵他们十个。”杜五郎道:“要我猜,下一步肯定就是要拉拢你了。

    “原来你这般聪明。

    “倒也不是。到状元郎家里说媒的已经把门槛都踩破了,我如何还能不知”

    薛白听了,道:“那今日便回杜宅吧。”

    “哎,你近来只顾着科举仕途,可还有许多家事未曾打理。你不认薛灵不要紧,柳娘子与薛家兄妹总得安慰全都是我在安抚他们的情绪。如今将薛灵放在长寿宅看着,其他人则搬到宣阳坊了,我与他们说往后还是一家人

    杜五郎絮絮叨叨地说着,薛白也认真听着。

    末了,薛白道:“那看来你处理得很好,如此我就放心了。”

    “可我却因你有了麻烦。”杜五郎叹息一声,小声道:“我与你说,你莫告知旁人啊。你与薛灵划清了关系之后,我阿爷有些嫌弃三娘的出身了,我得尽快成亲才行。

    “你若有本事了,你阿爷自然不能做你的主。此事我会替你与伯父说的,放心吧。

    “对,你就说三妹虽不是你亲妹,却胜似你亲妹。

    “不用你教。”

    如此一来,杜五郎方才情愿与薛白一路向南,往升平坊杜宅,颇为憧憬地问道:“你说我何时成亲为好年中可以吗

    “你既中了明经,不谋官吗

    “我可不急。”杜五郎道:“先成家,守选几年,待二十余岁了再入仕为官,多好。”

    “时不我待,既然能释褐为官身,我要谋的便是在五六年之内披青袍换红袍,再求出镇一方。

    到了杜宅,薛白没有与杜家姐妹掩饰自己的野心。

    他没有沉浸在守住状元的喜悦中,直接谋划起第一个官职。

    “原本圣人允诺,若我赢了比戏便许我一个大官,如今他恼我欺君,气还未消。但无妨,我大可先夯实资历,依娘娘所说的八步走。待到圣人消了气想起他的承诺,便可厚积薄发。”

    “正是此理。”杜始道:“你甫一入仕便让圣人许官,再高也不可能超过八品。而倘若熬到了资历,从青袍到绿袍、从绿袍到红袍之时,圣人一开口即能让你省十年光景。

    她果然最懂薛白的贪心,要将这次的坏事变为好事,利益最大化才行。

    “故而我打算参加吏部博学鸿词试。”薛白道。

    他说着,看了杜娘一眼,察觉到这姐妹二人虽是一起来的,其实还没完全和好。

    “此事我们早有准备,阿爷如今官任考功郎中,也该有用武之地。”杜始笑问道:“但吏部铨选之前,可得先让高门大户选选女婿,不知状元郎打算当谁家女婿啊”

    这样的问题,既使是薛白也难以应对。

    幸而正在此时,院中响起了杜五郎兴冲冲的声音。

    “薛白,我阿爷回来了,你快与他说说”

    是夜,杜有邻兴致颇高,饮着酒与薛白谈论进士的风光无限。

    虽说只是有授官资格,有门荫的也总是瞧不起进士。但一年就二十余个名额,终究是世人公认的当世英才,大唐的进士其实都是相当狂放的。??

    “比如说,开元五年有个进士王泠然,及第之后,便写信给了御史高昌宇,信中大抵是说“高御史你曾褒奖过我,我曾自视为你的门下,结果你多次路过宋城却对我不闻不问,我参加你主持的秋闹你还罢黜我,我怪罪你已经很久了。”

    杜有邻打着酒嗝,有些醉意,嘿嘿笑了一下,继续道:“王泠然又说天下进士有数,自河以北,唯仆而已,光华藉甚,黄河以北,就出他一个进士,何等荣耀于是他对高昌宇说望御史今年为仆索一妇,明年为留心一官,倘若高昌宇贵人多忘,但使有

    朝一日,他与之并肩台阁,侧眼相视,必不给好脸色哈哈哈。

    薛白听得好笑,道:“大唐才子确实是狂的。”

    “当得,当得。”杜有邻又饮了一杯,笑道:“天下进士有数,当得这般狂傲,薛郎就是太沉稳了。不然也要对老夫说一句“望为仆索一妇,留心一官”了。”

    庭院中气氛一滞。

    杜娘正提起酒壶要给杜有邻倒上,闻言像是被惊到了,脸色有些发白。

    “阿爷醉了,尽说些浑话。”杜始道:“阿娘,扶阿爷回去歇了吧。”

    “好。

    “薛郎大可狂些。”杜有邻被扶起之后还继续摇手笑道:“状元郎若不狂些,曲江宴上哪还有意趣

    夜深人静,后院,杜娘的闺房外,有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阿姐,睡了吗

    杜嬗翻来覆去没睡,听得是杜始的声音,不情不愿地开了门,却见她与薛白站在那。

    “长夜漫漫,想着阿姐该也没睡。”杜始笑道:“想邀你一起到后庭赏花。”

    “如今倒想起我来了

    “莫气恼了,但得亏了你因我扯谎而生气,他才想到应该坦白保命,此次阿姐立的是第一大功。

    杜娘忍不住笑了一下,颇显温柔。终于是与杜始重归于好了。

    姐妹二人拉着手说了会话,侧头看向薛白,调侃起来。

    “咦,状元郎如何不言不语

    “后院这边,离主屋太近了。”

    “我阿爷让你狂些,你便是这般狂的吗”

    终究是少到她们的闺房这边来,薛白没那么自若,任由杜娘取笑了他几句。

    关好门窗,屋外狂风渐起,屋内的取笑声渐渐成了呢喃。

    “狂了,狂了太狂了

    “下香阶,懒步苍苔。出书房,向画阁,月移花影玉人来。学窃玉,试偷香,梦魂飞入楚阳台”

    次日,宣阳坊薛宅的戏园中,念奴正在唱着戏词,声如黄莺出谷,婉转动人,听得李季兰连连点头。

    季兰子,后面的几句词句是何意思”

    “哪句

    “兰麝娇香蝶恣采。”

    “唔,那就是说到后院里相见了。”李季兰搪塞道。

    念奴却也不是完全不解,看了她一眼,小声问道:“奴家是想问,该唱得娇媚些,还是

    李季兰转头一看,远远见薛白到了,干脆丢下念奴,向他迎了过去,万福道:“先生总算肯来了。

    曲江宴在即,自是该来了。

    薛白扫视了戏园一眼,问道:“可有信心赢

    “没有。”李季兰有些忐忑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圣人是天下音律第一人,要与圣人比戏,腾空子愁得许多日睡不安稳。昨夜也是整夜未睡,方才好不容易才让她去歇了。”

    “着实辛苦你们了。

    “不会,不会。”李季兰得了这一句,当即眼睛发亮,道:“我都听说了,先生保住了状元郎,真是了得

    她只懂一味地夸薛白,反倒是在一旁的扮红娘的范女更懂得如何与男人来往,嗔了薛白一句。

    “薛郎只顾着状元,也不肯常来相看,曲江宴时奴家们若是输了不打紧,唯恐薛郎的终身大事呢。”

    “无妨,你们已尽了力就好。”

    薛白不懂音律,也只能相信她们。

    至于输赢,以他不择手段的性子,认为收买裁判会更容易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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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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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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