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开始学剑后,顾余生每天都会比昨天早半个时辰到青萍山云雾之间。
背着剑匣的秦先生总会在那一块平地上的石头上盘坐着等他。
秦酒是一个少言的人,除了在指点顾余生修行之时,大多数时候,都是盘坐不语,凝望着苍穹。
对于顾余生的剑道修行,秦酒近乎于苛刻,他不允许顾余生在基础剑招上出现任何的瑕疵与差错,他的眼睛总会随着顾余生手上的木剑不断的转动。
而顾余生也从未有过偷懒的念头,每日练剑,参坐,都是一丝不苟。
直到半个月后。
顾余生练完了基础十四式,秦酒才示意顾余生停下来,说道:“春至夏生,每日渐长,从你练剑的第一天开始,每天练剑的时间都在增加,你上山时,可看到山中桃花已开到最盛?”
顾余生回道:“先生,我看见了。”
“半月苦修,亦要适当放松,今日就练到这里吧,你这般年龄,自然是喜欢这山山水水的,休息半天。”
顾余生双手作揖,回答道:“先生,青山年复一年,春复一春,青山未老,可我却每日都在长大,不敢有半点懈怠,还请先生继续教我剑道。”
秦酒凝望顾余生好一会,才说道:“也好,少年意气,朝气蓬勃,你想多学一些,我便多教一些,我传你一门感应心诀,让你与尽快领悟剑的真意,每日但有闲暇,就可坐而观剑,记住,山是剑,水也是剑,不要被眼中的世界所束缚,也不要忽略眼中看见的世界。”
秦酒取来一根竹棍,在地面将感应心决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在地面上,待顾余生记住后,他就会把前面写的字抹掉。
这门感应心诀只有寥寥数百字,顾余生很快就记住。
秦酒很满意顾余生的记忆和悟性。
他从盘坐状态起身,负立站在悬崖边,说道:“我近日观你练剑,在剑气的掌控上已到火候,剑势也凝聚如山,只差日积月累可成,照你的修炼速度已是极快,但你距离真正的剑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剑势成,下一步就该明剑意,你要知剑,剑亦要与你心灵相通。”
顾余生仔细聆听,待可问时,才开口道:“先生,我不用重头修剑道吗?”
秦酒耐心地说道:“凡事顺其自然,练剑亦讲究水到渠成,行云流水,一个人的努力,是不会被辜负的,我只不过是重新夯实你的基础罢了。”m.81zw.??m
“天下剑道,可囊括市井之徒的利剑之争,也包括御剑千里斩敌,世上的修行者,练拳也好,练剑也好,皆追求以力降敌或是以利斩敌,这本没有高下之分,修为至凝魂境后,修行者之间,大多数更是以境界取胜,学得一门两门神通,就可以斩妖,或是峥嵘四方。”
“唯有剑则不同,以剑为道,并非是术,行之所至,未必是道,这方世界,有三千道术,剑道只是其一,天下修行者何其繁多,能悟道者有几人?”
顾余生听到这,不由地站直身子,他的眼眸,逐渐变得明亮,紧握着手中木剑,第一次感受剑的沉重,深远。
他眼里充满求知,诚恳道:“先生,请教我。”
阳光落在秦酒的脸庞,他的脸庞逐渐变得清晰,明朗,轮角分明。
秦酒带着顾余生一步步的往青萍山上走,边走边道:“这世上练剑之士极多,多以修行境界操控手中宝剑,以剑气伤人,剑势摄人,然而能领悟剑意者,却是少之又少,他们以为手中剑利,是修为高深所带来的必然结果,但实际上,这已经与剑道背道而驰。”
“学剑之初,追求剑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你要记住,若要修剑道,就必须走自己的路,你要领悟出自己的剑意。”
说到此处,秦酒微微叹息一声,眼中露出追忆,神色有些萧索。
“人族微弱,我亦曾在妖兽利爪下求生,年少时,也曾以追求剑利斩妖为念,待我修行渐深,明白其理时,已无回头路。”
顾余生能够感受到秦酒说这些话时的遗憾,只是他不知道如何开口,才能安慰眼前老人,他斟酌片刻,说道:“也许没有先生当年以剑披荆斩棘,就没有我们人族如今的延续,先生的剑,曾救过世人。”
听见顾余生的话,秦酒停下脚步,面色变得肃然:“孩子,我没有那么伟大,记着,做人做事,在于恪守本心,千万不要有拯救天下苍生这种宏远的念头,做人论迹不论心,当你能力越大,就会觉得肩负的越多,总有一天,会压垮自己,人的善与恶,绝不是以手中剑来评定的,做人就是要做自己。”
秦酒随手一抬,一朵桃花落在他掌心,他把掌心伸到顾余生面前,慈祥道:“怎么样?漂亮吧?”
顾余生点头。
秦酒掌心一翻,将桃花覆地,说道:“人们觉得桃花好看,是因为它本身漂亮,又有香气,就会下意识的忽略旁边的野草杂木,以桃花为善,倘若有朝一日,你不需要桃花,而需要野草杂木为灵药治疗养伤,又会以草木为善,可见,人心中的善恶,会随着时间和利好改变。”
顾余生闻言,若有所思,但他年纪尚小,又没法完全领悟。
秦酒也不在意,他依旧背着剑匣往前,像是在说寻常的事一样教导顾余生:
“方才你说,我以剑斩妖,是为人族造福,可你要明白,在妖族眼中,我就是杀他们族人的大恶之徒,我辈修士,学剑锄强扶弱,本是分内之事,但决不可被道义绑架。”
“妖也好,人也好,这世上的纷纷扰扰,从未真正的停下来过,妖以妖为食,以人为食,它们分辨善恶?这天下的人,多少人自诩名门正派,或是斩妖大功臣,可知死在他们剑下的妖,也曾有过从未害人的妖,同样,同族相害者,为一点利益行卑劣之举者,又何曾少过?”
“倘若有朝一日,这方世界没有了大妖肆虐,当真就天下太平?”
秦酒语重心长。
“所以,无论何时何地,握剑之事,都要有本心,剑出鞘,顺从本心,该杀的就杀,绝对不能心慈手软,剑归鞘,留三分善意,给这个冰冷的世界一点点温度。”
“我知道你背负了很多。”
“但我希望你在剑道一途上,纯粹一些。”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