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锦秋姐姐，我来问你，为什么北素和楚国没有攻打梁夏？”王赫忍不住问道。
锦秋不耐烦地说道：“我不是说了吗，世祖以经济治国，开边境互市。”
王赫揉了揉额头：“用这种手段的多了去了，为何北素扫平了北方诸侯，我楚国平定了诸多势力，可就是没有顺便把梁夏也收回呢？”
锦秋没好气地瞪了王赫一眼：“自然是因为我梁夏自身武力足够强大。”
呼……
王赫长出了一口气，还行，是有脑子的。
“那么这个强大武力的基础，是谁奠定的？”
锦秋眉头微蹙：“擎天太祖？”
王赫点点头：“而且，就是你说的这个经济治国，也不是世祖冷俞山定下，相反，那是皇孙文峥帝定下的，只不过世祖清君侧，篡位之后，这就成了一笔糊涂账了。”
锦秋脸色微变，这事儿，是梁夏政治中的禁忌，她不好谈论。
王赫微微一笑：“事实上这么说吧锦秋姐姐，把我换到你们世祖那个位置，我不如他，但是多少还是有些成就。”
“但是如果把我换到你们太祖那个位置，我是绝无把握活下来，更别说什么建功立业了。”
王赫的言论，似乎有些颠覆了锦秋的认知，她愣在那里，陷入了沉思。
王赫忽然看向外面，他听到了燕儿和红杏的声音。
没打扰正在沉思的锦秋，王赫轻轻开门出去。
前院之中，红杏和燕儿正在搬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群仆人跟在后面，帮着往家里搬。
“你们这是？”王赫有些傻眼。
“公子，这些都是城主让送过来的。”燕儿满眼亮晶晶：“城主对公子真好。”
红杏拎着一个包裹：“公子，这是我和燕儿回来的时候，路过锦楼买的，过些日子就是城主寿辰，这是我们给她挑选的衣物，您看看，到时候送过去。”
王赫有些无语，小姨给自己的月钱这么多吗？
他指了指房间：“拿进去放着吧。”
见红杏拎着包裹要去，王赫忽然想起房间中还有锦秋，赶紧叫住红杏：“算了，你先忙你们的，东西我拿进去就是。”
红杏也没多说什么，将包裹交给王赫。
燕儿小心翼翼拿出一个盒子，递给王赫：“公子，这是你做的风铃。”
吩咐了两个丫鬟，自己要好好修炼，让他们不得进屋打扰之后，王赫一手拎着包裹，胳膊下夹着盒子，重新回到了房中。
锦秋在那里默默翻阅着那本太祖本纪，王赫摇摇头，没说什么，将包裹盒子放好，才走过去。
“还没想明白？”
锦秋将书合上，淡淡地说道：“这书上记载，与我国中记录，稍稍有些出入，一时之间，难辨虚实。”
王赫闻言，若有所思。
“唐……七是吧？”锦秋看着王赫，清澈明眸带着几分真诚：“能否请你为我找些关于我朝的书籍来，我想看看。”
王赫点点头，他正好也想了解一下：“没问题。”
天色还不算暗，王赫直奔城主府，在府门口遇上了李归宗，王赫问起唐墨影，李归宗却也不知道，只是说今日上护军江隐已经率军离去，城主这个时候只怕在整顿四营兵马。
王赫便直接去了藏书阁，找管二爷要了整整半箱书籍，一个人扛着书籍，扔在马车上就赶了回去。
一个人搬书回屋之后，锦秋便陷入了书海之中，似乎连养伤的事也忘了。
晚饭也很丰盛，主要是份量足，两个丫鬟将本来是要将饭菜送进来的，王赫却让她们放在门外，自己拿进去的。
锦秋这次吃得更少了。
吃过饭，收拾完了之后，王赫看着已经在认真看书的锦秋，心中陷入了沉思。
不一会儿，他也跟着翻看起来。
房间中有四面烛台，王赫只点了两面，不然两人的影子便该印在墙上了。
烛火摇曳，不知不觉已至亥时，王赫合上书，习惯性揉了揉眼睛，却发现眼睛并没有干涩感。
“锦秋姐，该歇息了。”王赫看着锦秋，忍不住出声说道。
锦秋嗯了一声：“你先睡吧。”
王赫无奈地笑笑，也不催促，就要下地躺下睡觉。
“你睡床上吧。”
“嗯？”王赫疑惑：“那你睡哪里？”
锦秋摇摇头：“我一个二品，睡不睡也没什么。”
王赫傻眼，他忍不住问道：“那你昨晚上不是睡得挺好的么？”
锦秋头从书上抬起来，看着王赫：“那是一门疗伤法门，我伤得不轻。”
王赫皱眉：“我听说，城主的修为并不如你。”
锦秋傲然，“那是自然。”顿了顿，她补充道：“我这伤势与她无关，是月余前在海上受的伤。”
海上？
王赫心中一动，却没有再说什么。
“我与你们城主交手，强度在切磋之上，却离生死搏杀甚远，否则……”她摇摇头，神色间闪过一些遗憾，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先睡吧。”
王赫这次却是毫无心理负担地躺床上睡了。
锦秋看了一会儿书，忍不住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少年，嘴角勾起一缕笑意。
这小家伙，倒是挺有趣。
她目光移回书上，神色又凝重起来。
……
王赫第二天醒来，便看到锦秋依旧在看书，看那坐姿，和昨晚一模一样。
王赫忍不住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肤色润泽，眉眼有神，无丝毫疲惫之态。
他心中不由啧啧称赞，二品高手的确了不起。
“你在看什么。”锦秋淡淡地说道。
王赫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已经注意到自己醒了。
他索性起来，随口问道：“你这一晚上，都在看书？”
锦秋点点头，也随口道：“越到后面，看得越慢。”
王赫点点头，问了一句：“早餐想吃什么。”
“都行。”
王赫出了门，两个丫鬟早就比自己先起来了，仆人们也早就烧好了热水。
一番洗漱之后，王赫吩咐燕儿送两碗面到自己房间。
“两碗够么？”燕儿娇憨地问道。
王赫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燕儿说道：“公子，宋统领吩咐了，说公子最近饭量很大，让我们多准备一下，早餐也不能少，少说也要准备七八碗才行。”
王赫：“……”
最终，王赫亲自从厨房端了两碗面走了。
看着锦秋优雅地吃完一碗面，王赫忍不住问道：“锦秋姐，炼血化精境，是不是一定要吃很多食物？”
锦秋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不这样，如何藏血壮骨？”
王赫嘀咕道：“总觉得和你一比，显得特别粗鲁。”
“武道修行，都要经历这个阶段的。”锦秋淡淡地说道。
王赫面色古怪，看着锦秋问道：“锦秋姐在这个境界，也是吃得这么多吗？”
锦秋吃完了最后一口面，默默放下筷子，优雅地擦拭着嘴角，不咸不淡地说道：“这世上不乏天材地宝，那种极品的天材地宝，能将药力藏于体内，足够七品六品造血之用，服用这等宝物，平日里自然不会有饥饿感。”
王赫一愣，他忽然想起来，宋三石一直觉得自己应该饿了，但是自己的饥饿感却并不强，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吃了什么天材地宝？
不对啊，印象中完全没有这回事儿。
王赫面上闪过一丝恍然，随后他埋头，借着端碗避开了锦秋的目光：“锦秋姐，我先处理一下这些杂事。”
王赫端面出去，心中却并不平静。
如果说自己有什么迥异常人之处，那便只有体内的“龙经”，这玩意儿时时刻刻都在朝体内渗透略显爆躁的微量能量，莫不是因为这个，所以补全了自己修行所需，所以平常时候自己也不觉得饥饿？
一直到再度回到房间中，王赫也没有想完全肯定，不过他心中已经大致认定是这样了。
回到房中，锦秋依旧在认真看着书，一箱子的书，都快被她看完了，王赫看着她，一时竟然心绪慢慢静下来。
他忽然觉得，锦秋认真看书的模样，时分和谐。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就好像是这个年龄的妙龄女子，正是读书的大好时光，若是放在他那个时代，说不得就是在哪个大学的仿古建筑中，穿着漂亮典雅的汉服，手捧书卷，时光静谧。
除了大变局的动荡时期，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王赫有些恍惚，仿佛自己已经回到了前世，眼前的锦秋，恍然间像是某位自己大学时候认识的校花一般。
“唐七，你在看什么？”
忽然，眼前的“校花”开口，一切梦境顿时散去，王赫一下子惊醒过来。
原来，这一切不是梦啊。
王赫揉了揉脸，对上锦秋薄怒的目光，笑道：“锦秋姐看书入神，小弟被姐姐风姿所迷，一时失神，让姐姐见笑了。”
锦秋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小小年纪，也学人浪荡作风。”
王赫一脸冤枉：“姐姐冤枉我了，我是真的欣赏姐姐风姿来着。”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锦秋神色间都带着些许鄙夷。
王赫急了，他瞥见桌上的碳尺，忽然有了主意，嘴角带着笑意，直视着锦秋，黑白分明的眼睛坦然看着锦秋：“如果锦秋姐不信，我可以将姐姐刚才的风姿画下来，保证让你满意。”
锦秋看着少年俊俏的脸庞，对上他坦然的眼神，有些好奇了：“你还会作画？”
王赫点点头，“会一点点。”
锦秋略略沉吟，缓缓道：“你先画出来，我看了再说。”
王赫顿时笑了，“姐姐你坐好，就刚才的姿态，继续看你的书。”
房中自然没有现成的画架，但是难不到王赫，他随手抽了一块木板，将宣纸铺开，在锦秋疑惑的眼神中，拿起了碳尺。
“姐姐别动，莫要看我。”
锦秋心中有疑惑，但此时也顺从地没有说话，恢复了原来的姿态，继续看书。
很快，锦秋便全副心思沉入书中，忘了一旁的王赫。
不知过了多久，锦秋总算将一本书看完，将书合上，她神色间疑惑又多了几分。
这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去，正好见王赫笑呵呵地看着自己。
“许久没画了，技艺生疏了些许，笔下意境落了下乘，失了些许灵动，好在姐姐自身风姿卓绝，不让此画沦为俗流。”王赫谦虚地笑笑。
锦秋有些好奇，缓步走了过来，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唐七不用笔怎么作画的。
第一眼看到宣纸上的人，锦秋眼眸顿时一亮，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四个字来。
栩栩如生！
她虽然不是文人，但出身原因，总有点文道修养，也见过不少画作，以前总有人说什么栩栩如生，可大多指的是神意，而形态上，却并不是。
而今天，她见识到了形上的栩栩如生。
画中女子，正襟危坐，手捧书卷，凝神细看，整个人仿佛沉入书的世界中，甚至从眼眸之中，能够看出她在沉思。
锦秋从未见过这样的画作。
“这是你画的？”她脑子有点乱，问了一个让王赫有些无语的问题。
王赫能咋办？他只能点点头。
锦秋指着画中的女子：“这是我？”
王赫再度点头。
“画得很好。”锦秋低声呢喃。
王赫这下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之前的话并不是谦虚，而是真的太久没画了，技法上的确有些生疏了，以至于笔触线条都有几分僵硬。
锦秋眼下是因为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写实画，所以没发现吧，王赫猜测应该是这样。
锦秋忽然看到画像的左边，王赫用碳尺写了锦秋二字，她沉吟片刻，轻声说道：“我姓鹿。”
王赫讶然，他有些惊讶地看着鹿锦秋，后者微微颔首。
王赫轻轻吐了一口气，提起碳尺，在上面加了个鹿字。
在梁夏，鹿姓可了不得。
梁夏太祖冷擎天，开国帝后，则是鹿飞雪。
鹿家，可是梁夏一等一的世家大族。
王赫将画递给鹿锦秋，后者小心翼翼地接过，端详了片刻，忽地嘴角勾起一缕笑容，俏脸上露出些许粉意，“画得真好。”
王赫摇摇头，真诚地看着鹿锦秋，“是姐姐真美。”